決堤（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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決堤（二）
夕陽剛剛隱去之時，天空蒙上了一件黑色的外袍，營帳內也點燃了火把，往日裏幾位皇子的營帳雖各居一處卻像是眾人巡邏時的引向標一般。幾個人各占一個角和諧又穩固，但是今日專屬於六皇子的那頂營帳卻黑黢黢的，不透一絲光亮。
周圍站崗的守衛見四下無人小聲討論道：“他們說六皇子為了謀朝篡位殺了皇上，還險些殺了二皇子。”
另一個往一起靠了靠低聲道：“我還聽說之前宮裏的那些怪物都是六皇子弄出來的呢，本想直接置皇上於死地的，但是二皇子將皇上救走了，所以他這幾日就四下的打探消息準備斬盡殺絕呢。”
“嘖嘖，平日裏看不出來呀，看著挺和善的一個人呀。”一人感慨道。
另一個守衛好似很懂這些事一般：“知人知面不知心唄。”
從來只仰望過皇宮的人感慨道：“不知道那些貴人們有什麽不知足的，有吃有喝有人伺候著，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不好嗎。”
“誰說不是呢。”旁邊的人應和道。
山野樵夫眼中的好日子是飽食暖衣，待嫁姑娘期盼的好生活是舉案齊眉，耄耋老者看到兒孫滿堂方覺此生無憾，但身在金碧輝煌的皇宮中的各位皇子在成年後考慮的第一件事便是活下去。
若無身處其境何談設身處地。
六皇子的營帳陷入黑暗中，不遠處卻增了一處新的帳子，點燃了另一處的光景。
承旭看見來人便支退了其他人，待到帳內只有兩人的時候，承旭向來溫潤的眼眸帶上了些許別樣的光景，在燭火的渲染下多了幾分水氣。
“不是說重要的消息要你親自來報的，今天怎的沒來？”承旭看到來人心裏徒增別樣欣喜。
來人身著禁軍服飾，行禮後再擡起頭後，端正的面容在看到如此模樣的承旭時沒有一絲波瀾，若是讓承影辨認便能一眼看出來，是那日在承廷院中看守的禁軍唐征。
“因的屬下認為這件事對於主子而言並不是什麽重要的消息，主子的餌早就布好了，他們一咬勾您就知道了。”唐征平靜的回覆道。
承旭滿心期待只等到了這一句話回覆頓感毫無意思，擺手道：“你怎的還是如此無趣，什麽事情在你眼中才算是重要的？難道等到我死了之後，你會親自跑一趟揚州通知那邊嗎？”
唐征眼神都不落在承旭身上，躬身道：“主子說笑了，屬下怎會讓主子死在前面呢。”
承旭靠在椅背上，剛才的好心情一下子全都打散了連同前幾日的期待全部落空。
承旭左手撐著臉，右腳則蹬在椅子上，完全沒有往日裏禮數周全的樣子，“本來還想叫你看一場好戲的，結果你都不肯去，你不知道承影那會兒的勁可大了，我用盡全力才將他的劍壓下去，那劍柄把我的手都硌紅了。”
“屬下這就去給二皇子找太醫去。”唐征說完轉身便要離開。
承旭叫停，“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了你才想著去找太醫？等你把太醫找來，黃花菜都涼了。罷了，你給我來塗一下藥吧。”
“屬下愚笨怕是塗不好，還是請外面的宮女來服侍二皇子吧。”唐征回答完後轉身便要出去。
承旭拿起擺在一旁的茶盞直接扔到了唐征身上厲聲道：“你現下是越發的沒有規矩了，竟然都敢無視我的命令了。”
唐征被潑了一身水連躲都不躲，只是腳步停了下來告罪道：“屬下不敢。”
承旭扔出一個盒子，唐征順勢接住，依舊頭也不太擡的行至承旭身邊，跪在地上道：“不知道二皇子傷到了哪裏？”
承旭將右手攤開，白皙的手掌上沒有傷口的痕跡，唐征沿著修長的手指一個一個的查看依舊毫無所獲，承旭自己動了動虎口道：“給我往這裏塗一些。”
唐征仔細的刮了一小塊膏藥，然後小心的用金匙鋪在承旭的虎口處一直延續道掌心裏，剛準備用工具慢慢的給承旭塗抹均勻。
承旭搶過那些個沒用的工具扔到地上，“你用手幫我揉開，太醫說了這樣好的快。”
唐征看著已經瞧不出傷處的手掌，遲疑片刻後還是聽話的用指腹慢慢的將膏藥化開，肌膚之間的溫度讓膏藥果真化的很快，隨著塗抹的動作，唐征的指腹在承旭的指令下撫過承旭的手心的每一處。
待膏藥塗抹均勻後，唐征便將手拿開，卻不想承旭快他一步直接抓住了他的手指。
唐征一驚快速的抽離出來，虧得剛才的膏藥，讓承旭無法抓緊唐征的手。
片刻的溫暖驟然的消失，承旭面上的不悅要溢了出來。
“唐征，你要知道，我讓你做什麽你都不能拒絕的，我現在是在給你留著情面呢。”承旭的話讓兩人之間的氣壓如同黑雲壓城一般緊迫。
迅速聚攏起來的雷霆閃電，在承旭看到唐征腰間的玉佩時又一次消散。
旁人從未見過承旭如此的喜怒無常過，但唐征知道，這才是承旭的常態。
“罷了，今夜事情太多，便不與你計較了，不過唐征自今日起你便要跟在我身邊，寸步不離。”承旭吩咐道。
“屬下領命，還請二皇子早些休息。”唐征領命便準備去外面站崗。
見唐征還要出去，承旭不耐煩的重覆道： “唐征，你知道寸步不離是什麽意思嗎？就是本宮睡覺的時候，你也不許出去，就在本宮身邊守著，旁邊的榻上便是你的休息之處。”
唐征忙道：“二皇子這不合規矩。”
承旭哼笑一聲：“什麽是規矩，這事承影做的，本宮就做不得？從今以後本宮的話便是規矩。”
離承影的營帳不遠處便是公主的營帳，白日裏十分安靜的營帳外突然多了幾聲貓叫，下一秒突然有一個白影嗖的一下子就跑了出去，緊接著帳內的宮女慌慌張張的跑到門口問道：“守衛大哥有沒有看到一只白色的貓跑了出去。”
守衛指了一下，“好像是跑到那邊的遠處去了吧。”
宮女見狀便要出去找，卻被攔了下來。
“上面有令，讓公主好好修養莫要受風，帳內伺候的宮人也不許倦怠懶散隨意走動，姑娘還是請回吧。”守衛客氣道。
宮女面上焦急的瞧了瞧遠處，隨即給兩位守衛的手裏一人塞了一些金豆子，懇求道：“公主不出去，就在帳內呢，我也知道兩位大哥難做，但是那只小東西自小便是公主給養大的，多了些情分，這一日公主本就擔驚受怕的，這個小東西若是丟了怕是會傷心過度，還請兩位大哥行個方便。”
兩個守衛互相看了一眼，手裏拿著一把金豆子，心裏開始猶豫起來。
宮女將袋子都給了兩人，“這樣吧，也不讓兩位大哥難做，我和小姐妹出去的時候，其中一位可以到裏面盯一下，公主真的就在榻上坐著呢。”
兩個守衛使了個眼色，隨即道：“那還請兩位姐姐早去早回。”
隨即宮女拉著一個年級看起來小一點的小宮女自裏面出來，匆匆的邊進入夜色深處。
另一個守衛也進去偷偷的瞧了一眼，屏風後公主挑著燭心忽明忽暗，好似在打發時間一般。
見裏面沒有異狀，守衛忙又行禮退了出來。
出去後兩人便你一個我一個的分起金豆子來。
兩個小宮女走出來還未有幾步遠便被人捂嘴拉進了旁邊的帳內。
承姝下意識的要掏出腰間的匕首，突然聽到了沈韓楊的聲音，“公主別怕是我。”
承姝緩了一口氣，轉頭的功夫一直很淡定的承姝驟然落了眼淚，“我哥呢？”
沈韓楊在實施計劃的時候擔驚受怕，現下見到承姝一哭又開始束手無策，慌忙間掏出手帕便往承姝臉上招呼，手忙腳亂的給承姝邊擦眼淚邊安撫道：“公主別擔心，賀公子去救六皇子了，若是成功一會兒你們便能相見了。”
承姝聽言穩了穩心神，見沈韓楊手作噓狀，對現下的處境更清晰了幾分，小聲的哽咽又問道：“那我的貓呢？”
沈韓楊趕忙道：“貓沒事，貓被黑雲叼走了，應該是在段世子手中。”
沈韓楊見承姝的情緒穩定了幾分繼續道：“公主一會兒跟進我的腳步，待到出了守衛和巡邏的範圍，我便立刻將您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承姝點了點頭，緊張的拉住沈韓楊的袖角。
沈韓楊一怔，雖然現下這種情況十分緊迫，但沈韓楊在看到承姝哭的通紅的眼睛濕漉漉的看著他，又十分信賴的抓緊他的衣服的時候，沈韓楊的心裏已然開出了一叢又一叢的桃花，漫山遍野，飄香幾千裏。
但一聽到外面巡邏的腳步聲，沈韓楊立時把其他的心思全收了起來，與帶來的守衛一起，帶著承姝和剛才的那個宮女離開了營帳。
黑夜是很好的藏匿高手，不過片刻幾人的行蹤便被吞沒了。
外面一日只有一半個黑夜，在刑部的大牢裏卻是實打實的無窮無盡。
承影所在的位置連個窗戶都沒有，外面是哪個時辰他一概不知，他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腦海中他父皇頭顱飛出的一瞬間反覆的在重演，有時候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承旭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承影忘記在哪本書上看見過，人在知曉自己的大限將至時便會想起之前度過的好時光。
承影仔細想想自己這十幾年似乎都是好時光，他父皇和母後都很疼愛他，還給他生了個可愛又鬼靈精的妹妹，一家人和和美美仿佛和普通人家沒什麽不同。本來他們要高高興興的送他妹妹出嫁的，宮宴的頭些天他的母後就在為承姝備嫁妝了，添了又添終是覺得不夠。
承影現在還能回想到當時他母後問他還要再給承姝帶些什麽時的神情，溫暖又不舍，他父皇當時怕是要將半個皇宮都給承姝帶走，當時承影覺得他們在一起真的很幸福。
曾經一切的美好皆結束於承影今日的劍下，泡影般破裂在空氣中。
承影靠在墻壁上，心裏想好了給每個人的遺言，想到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承影苦笑，若是快些的話今夜他應該便能親自去他父皇面前告罪了。
只希望他父皇對他不會太失望，黃泉路上能等等他。
他會為自己曾經所有的任性懺悔，愧疚於自己不爭氣，在當時他父皇讓他上朝聽政時自己卻一次次拒絕的無知，他以為他不爭，他就能一直活在過去。自責於自己的優柔寡斷，讓他母後和父皇皆為保護他而死。內疚於自己能力不夠，讓那麽多人枉死。
他會懺悔，直到將所有罪責還清。
現下他只能祈禱他的死能讓承旭平覆內心的不平，祈禱承瑜能護住承姝，祈禱賀南星......
想到賀南星承影驟然慌亂，他死後賀南星該當如何？還會有人如他一般護著賀南星嗎？還會有人如他一般逗賀南星笑嗎？賀南星會不會過苦日子？
承影對身邊每一個人的定位都很清晰，父母，姊妹，兄弟，朋友，唯獨賀南星一人，他不知道該如何定義。
似親人又不是親人，是弟弟嗎？卻不想他只是弟弟。是朋友？卻覺得那稱呼疏遠了幾分。之前從未仔細思考過的問題突然被正式的搬出來，承影心裏跳得慌亂，一縷再也隱藏不了的想法正伸直了枝丫，準備挺立的開出一朵燦爛的花。
承影低下頭默默地想，他可真是搞笑，之前機會那麽多，自己都從未去思考過這個問題，反倒快要赴黃泉路，去飲那孟婆湯之時才想到了要與誰有所羈絆。
承影苦笑自己果然是個禍事精，連要死了都非得拉一份情愛債。就是不知道賀南星知不知道自己這麽對他，想到平日裏賀南星的表情，承影似乎都想得到賀南星雖然嫌棄卻最後還是接受的表情。
都說賀南星心高氣傲，不好相處，卻沒人知道賀南星心裏到底有多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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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剛剛隱去之時，天空蒙上了一件黑色的外袍，營帳內也點燃了火把，往日裏幾位皇子的營帳雖各居一處卻像是眾人巡邏時的引向標一般。幾個人各占一個角和諧又穩固，但是今日專屬於六皇子的那頂營帳卻黑黢黢的，不透一絲光亮。
周圍站崗的守衛見四下無人小聲討論道：“他們說六皇子為了謀朝篡位殺了皇上，還險些殺了二皇子。”
另一個往一起靠了靠低聲道：“我還聽說之前宮裏的那些怪物都是六皇子弄出來的呢，本想直接置皇上於死地的，但是二皇子將皇上救走了，所以他這幾日就四下的打探消息準備斬盡殺絕呢。”
“嘖嘖，平日裏看不出來呀，看著挺和善的一個人呀。”一人感慨道。
另一個守衛好似很懂這些事一般：“知人知面不知心唄。”
從來只仰望過皇宮的人感慨道：“不知道那些貴人們有什麽不知足的，有吃有喝有人伺候著，安安穩穩的過一輩子不好嗎。”
“誰說不是呢。”旁邊的人應和道。
山野樵夫眼中的好日子是飽食暖衣，待嫁姑娘期盼的好生活是舉案齊眉，耄耋老者看到兒孫滿堂方覺此生無憾，但身在金碧輝煌的皇宮中的各位皇子在成年後考慮的第一件事便是活下去。
若無身處其境何談設身處地。
六皇子的營帳陷入黑暗中，不遠處卻增了一處新的帳子，點燃了另一處的光景。
承旭看見來人便支退了其他人，待到帳內只有兩人的時候，承旭向來溫潤的眼眸帶上了些許別樣的光景，在燭火的渲染下多了幾分水氣。
“不是說重要的消息要你親自來報的，今天怎的沒來？”承旭看到來人心裏徒增別樣欣喜。
來人身著禁軍服飾，行禮後再擡起頭後，端正的面容在看到如此模樣的承旭時沒有一絲波瀾，若是讓承影辨認便能一眼看出來，是那日在承廷院中看守的禁軍唐征。
“因的屬下認為這件事對於主子而言並不是什麽重要的消息，主子的餌早就布好了，他們一咬勾您就知道了。”唐征平靜的回覆道。
承旭滿心期待只等到了這一句話回覆頓感毫無意思，擺手道：“你怎的還是如此無趣，什麽事情在你眼中才算是重要的？難道等到我死了之後，你會親自跑一趟揚州通知那邊嗎？”
唐征眼神都不落在承旭身上，躬身道：“主子說笑了，屬下怎會讓主子死在前面呢。”
承旭靠在椅背上，剛才的好心情一下子全都打散了連同前幾日的期待全部落空。
承旭左手撐著臉，右腳則蹬在椅子上，完全沒有往日裏禮數周全的樣子，“本來還想叫你看一場好戲的，結果你都不肯去，你不知道承影那會兒的勁可大了，我用盡全力才將他的劍壓下去，那劍柄把我的手都硌紅了。”
“屬下這就去給二皇子找太醫去。”唐征說完轉身便要離開。
承旭叫停，“已經過了好幾個時辰了你才想著去找太醫？等你把太醫找來，黃花菜都涼了。罷了，你給我來塗一下藥吧。”
“屬下愚笨怕是塗不好，還是請外面的宮女來服侍二皇子吧。”唐征回答完後轉身便要出去。
承旭拿起擺在一旁的茶盞直接扔到了唐征身上厲聲道：“你現下是越發的沒有規矩了，竟然都敢無視我的命令了。”
唐征被潑了一身水連躲都不躲，只是腳步停了下來告罪道：“屬下不敢。”
承旭扔出一個盒子，唐征順勢接住，依舊頭也不太擡的行至承旭身邊，跪在地上道：“不知道二皇子傷到了哪裏？”
承旭將右手攤開，白皙的手掌上沒有傷口的痕跡，唐征沿著修長的手指一個一個的查看依舊毫無所獲，承旭自己動了動虎口道：“給我往這裏塗一些。”
唐征仔細的刮了一小塊膏藥，然後小心的用金匙鋪在承旭的虎口處一直延續道掌心裏，剛準備用工具慢慢的給承旭塗抹均勻。
承旭搶過那些個沒用的工具扔到地上，“你用手幫我揉開，太醫說了這樣好的快。”
唐征看著已經瞧不出傷處的手掌，遲疑片刻後還是聽話的用指腹慢慢的將膏藥化開，肌膚之間的溫度讓膏藥果真化的很快，隨著塗抹的動作，唐征的指腹在承旭的指令下撫過承旭的手心的每一處。
待膏藥塗抹均勻後，唐征便將手拿開，卻不想承旭快他一步直接抓住了他的手指。
唐征一驚快速的抽離出來，虧得剛才的膏藥，讓承旭無法抓緊唐征的手。
片刻的溫暖驟然的消失，承旭面上的不悅要溢了出來。
“唐征，你要知道，我讓你做什麽你都不能拒絕的，我現在是在給你留著情面呢。”承旭的話讓兩人之間的氣壓如同黑雲壓城一般緊迫。
迅速聚攏起來的雷霆閃電，在承旭看到唐征腰間的玉佩時又一次消散。
旁人從未見過承旭如此的喜怒無常過，但唐征知道，這才是承旭的常態。
“罷了，今夜事情太多，便不與你計較了，不過唐征自今日起你便要跟在我身邊，寸步不離。”承旭吩咐道。
“屬下領命，還請二皇子早些休息。”唐征領命便準備去外面站崗。
見唐征還要出去，承旭不耐煩的重覆道： “唐征，你知道寸步不離是什麽意思嗎？就是本宮睡覺的時候，你也不許出去，就在本宮身邊守著，旁邊的榻上便是你的休息之處。”
唐征忙道：“二皇子這不合規矩。”
承旭哼笑一聲：“什麽是規矩，這事承影做的，本宮就做不得？從今以後本宮的話便是規矩。”
離承影的營帳不遠處便是公主的營帳，白日裏十分安靜的營帳外突然多了幾聲貓叫，下一秒突然有一個白影嗖的一下子就跑了出去，緊接著帳內的宮女慌慌張張的跑到門口問道：“守衛大哥有沒有看到一只白色的貓跑了出去。”
守衛指了一下，“好像是跑到那邊的遠處去了吧。”
宮女見狀便要出去找，卻被攔了下來。
“上面有令，讓公主好好修養莫要受風，帳內伺候的宮人也不許倦怠懶散隨意走動，姑娘還是請回吧。”守衛客氣道。
宮女面上焦急的瞧了瞧遠處，隨即給兩位守衛的手裏一人塞了一些金豆子，懇求道：“公主不出去，就在帳內呢，我也知道兩位大哥難做，但是那只小東西自小便是公主給養大的，多了些情分，這一日公主本就擔驚受怕的，這個小東西若是丟了怕是會傷心過度，還請兩位大哥行個方便。”
兩個守衛互相看了一眼，手裏拿著一把金豆子，心裏開始猶豫起來。
宮女將袋子都給了兩人，“這樣吧，也不讓兩位大哥難做，我和小姐妹出去的時候，其中一位可以到裏面盯一下，公主真的就在榻上坐著呢。”
兩個守衛使了個眼色，隨即道：“那還請兩位姐姐早去早回。”
隨即宮女拉著一個年級看起來小一點的小宮女自裏面出來，匆匆的邊進入夜色深處。
另一個守衛也進去偷偷的瞧了一眼，屏風後公主挑著燭心忽明忽暗，好似在打發時間一般。
見裏面沒有異狀，守衛忙又行禮退了出來。
出去後兩人便你一個我一個的分起金豆子來。
兩個小宮女走出來還未有幾步遠便被人捂嘴拉進了旁邊的帳內。
承姝下意識的要掏出腰間的匕首，突然聽到了沈韓楊的聲音，“公主別怕是我。”
承姝緩了一口氣，轉頭的功夫一直很淡定的承姝驟然落了眼淚，“我哥呢？”
沈韓楊在實施計劃的時候擔驚受怕，現下見到承姝一哭又開始束手無策，慌忙間掏出手帕便往承姝臉上招呼，手忙腳亂的給承姝邊擦眼淚邊安撫道：“公主別擔心，賀公子去救六皇子了，若是成功一會兒你們便能相見了。”
承姝聽言穩了穩心神，見沈韓楊手作噓狀，對現下的處境更清晰了幾分，小聲的哽咽又問道：“那我的貓呢？”
沈韓楊趕忙道：“貓沒事，貓被黑雲叼走了，應該是在段世子手中。”
沈韓楊見承姝的情緒穩定了幾分繼續道：“公主一會兒跟進我的腳步，待到出了守衛和巡邏的範圍，我便立刻將您送到安全的地方去。”
承姝點了點頭，緊張的拉住沈韓楊的袖角。
沈韓楊一怔，雖然現下這種情況十分緊迫，但沈韓楊在看到承姝哭的通紅的眼睛濕漉漉的看著他，又十分信賴的抓緊他的衣服的時候，沈韓楊的心裏已然開出了一叢又一叢的桃花，漫山遍野，飄香幾千裏。
但一聽到外面巡邏的腳步聲，沈韓楊立時把其他的心思全收了起來，與帶來的守衛一起，帶著承姝和剛才的那個宮女離開了營帳。
黑夜是很好的藏匿高手，不過片刻幾人的行蹤便被吞沒了。
外面一日只有一半個黑夜，在刑部的大牢裏卻是實打實的無窮無盡。
承影所在的位置連個窗戶都沒有，外面是哪個時辰他一概不知，他甚至開始懷疑起自己為什麽會在這裏，腦海中他父皇頭顱飛出的一瞬間反覆的在重演，有時候他自己都分不清到底承旭說的是不是真的了。
承影忘記在哪本書上看見過，人在知曉自己的大限將至時便會想起之前度過的好時光。
承影仔細想想自己這十幾年似乎都是好時光，他父皇和母後都很疼愛他，還給他生了個可愛又鬼靈精的妹妹，一家人和和美美仿佛和普通人家沒什麽不同。本來他們要高高興興的送他妹妹出嫁的，宮宴的頭些天他的母後就在為承姝備嫁妝了，添了又添終是覺得不夠。
承影現在還能回想到當時他母後問他還要再給承姝帶些什麽時的神情，溫暖又不舍，他父皇當時怕是要將半個皇宮都給承姝帶走，當時承影覺得他們在一起真的很幸福。
曾經一切的美好皆結束於承影今日的劍下，泡影般破裂在空氣中。
承影靠在墻壁上，心裏想好了給每個人的遺言，想到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失敗，承影苦笑，若是快些的話今夜他應該便能親自去他父皇面前告罪了。
只希望他父皇對他不會太失望，黃泉路上能等等他。
他會為自己曾經所有的任性懺悔，愧疚於自己不爭氣，在當時他父皇讓他上朝聽政時自己卻一次次拒絕的無知，他以為他不爭，他就能一直活在過去。自責於自己的優柔寡斷，讓他母後和父皇皆為保護他而死。內疚於自己能力不夠，讓那麽多人枉死。
他會懺悔，直到將所有罪責還清。
現下他只能祈禱他的死能讓承旭平覆內心的不平，祈禱承瑜能護住承姝，祈禱賀南星......
想到賀南星承影驟然慌亂，他死後賀南星該當如何？還會有人如他一般護著賀南星嗎？還會有人如他一般逗賀南星笑嗎？賀南星會不會過苦日子？
承影對身邊每一個人的定位都很清晰，父母，姊妹，兄弟，朋友，唯獨賀南星一人，他不知道該如何定義。
似親人又不是親人，是弟弟嗎？卻不想他只是弟弟。是朋友？卻覺得那稱呼疏遠了幾分。之前從未仔細思考過的問題突然被正式的搬出來，承影心裏跳得慌亂，一縷再也隱藏不了的想法正伸直了枝丫，準備挺立的開出一朵燦爛的花。
承影低下頭默默地想，他可真是搞笑，之前機會那麽多，自己都從未去思考過這個問題，反倒快要赴黃泉路，去飲那孟婆湯之時才想到了要與誰有所羈絆。
承影苦笑自己果然是個禍事精，連要死了都非得拉一份情愛債。就是不知道賀南星知不知道自己這麽對他，想到平日裏賀南星的表情，承影似乎都想得到賀南星雖然嫌棄卻最後還是接受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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